“当初，”赫云琅犹豫，可是看着佟温柔坚定的模样，他终是清清嗓子，轻声开口，“当初，我接到姜妤琀的电话，赫云峰死了，可我一直找不到他的尸体，全城搜寻也没有，后来她告诉我把人藏在了个深山老林里，当时你母亲……对，你母亲正好在我那等消息，我没法隐瞒，只好把地址告诉了她，但是我说我会把人给她带回来，可她不听，回去之后立马让你父亲开车过去，于是就给了姜妤琀一个可乘之机。”
佟温柔设想过整件事情，她以为会是个怎样曲折离奇的过程，却怎么也没想到事实真相竟然如此简单，可转念一想，这并非简单，而是姜妤琀抓准了母亲的心。
她知道母亲在得到消息之后会立即过去，如果她猜的没错，即使当初母亲不是在赫云琅处得到消息，她也会想方设法让母亲知道，而母亲一旦有所动作，姜妤琀的目的就达到了。
确实是巧合。
可谁又能证明那真的只是巧合呢？
她看着赫云琅，又不太敢和他对视，她知道事情不能就此定论，可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赫云琅是害死她父母的间接凶手，而她却和凶手结了婚，甚至早已把一颗心丢在了他的身上。
比起不愿面对她，佟温柔更不愿面对的是她自己。
“我想自己待一会，可以吗？”半晌后，她将眼泪咽下，轻声开口。
赫云琅闻言立即起身，“好，那我，我去问问医生检验的结果。”
佟温柔幅度很轻地点头，没有再说话。
关门声轻轻传来，佟温柔终于控制不住眼底的泪水，决了堤似的哗哗流淌下来。
记得人生当中像这样难受的时候，还是多年前父母被火化的瞬间。
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不，何止是力气，血液好似也全都干涸。
*
赫云琅看看时间，盘算着结果应该出来了，便转角往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走，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拿出来，看见洛闻钰三个字，一颗心顿时下沉。
他揿下接听键，“喂？”
“姜妤琀死了。”
赫云琅显些一个错步滑倒。
“怎么回事？”虽然知道这不合规矩，他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洛闻钰说：“自杀。”
赫云琅忽然想到了沈子望。
就在昨天，她的粉丝们自发组织了悼念活动，他只是在新闻里看了眼，并安排了一些渠道为那些人提供方便。
她已经没什么家人，墓地也是他叫人买的，就在赫云峰的旁边，权当作是个衣冠冢了。
沈子望死的很是心甘情愿，那么或许姜妤琀临死前也抱着的是这样的想法。
反正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爱的人死了，爱她的人没有多少，还不如去死一了百了的好。
“线索断了，”走神之际，洛闻钰又在那边说，“原本想顺藤摸瓜，结果她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
赫云琅听出他语气里的烦躁，想了想说：“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吗？”
洛闻钰顿了顿，说道：“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其实是想告诉你，姜妤琀死前，给你留了话。”
赫云琅一愣，“什么？”
“她说，”洛闻钰仿佛皱起了眉头，“还没完。”
“就这三个字？”
“没错，就这三个字。”洛闻钰继续问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云琅诚实道：“不知道。”
“不知道？”洛闻钰明显不信，大有“你少拿一问三不知”来糊弄我的架势，“那她死前什么话都不说，偏偏给你留了话，你居然告诉我你不知道？”
赫云琅的神情也冷了下来，“所以呢？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有故意隐瞒的嫌疑？”
“赫先生，我想我完全有必要请你来警局喝杯茶。”洛闻钰公事公办道。
赫云琅觉得他简直在扯淡，医生办公室近在咫尺，他不愿再多说，直接挂断电话。
然而就好像祸不单行一样，主治医生一脸的凝重告诉他，血检结果不是很好。
“成瘾性很重，我们只是暂时抑制了，但那种药容易产生依赖性，不适合长时间服用，况且对彻底戒掉更没什么好处，严重时还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们的建议是，还是要靠患者本身的意志力去戒掉，以免日后复发。当然了，这个戒掉的过程，也难免会发生意外，导致人的非正常死亡。”
医生略显冷漠的声音仿佛总是在耳边挥之不去。
赫云琅拿着报告结果，在医院走廊里沉默地站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昏暗的地方让人倍感压抑，尤其等他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有人终于从一堆机器中解脱出来，走得那样安祥。
可有人却会因此而哭到肝肠寸断。
医生的意思很明确，佟温柔这个瘾，戒不戒都会有生命危险。
不知过去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个半小时，赫云琅终于活动了一番僵硬的双腿，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轻轻开门，病房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动静发出，赫云琅悄悄进入，走到病床前，发现佟温柔已经再次睡着了。
她脸上有明显的泪痕，也不知道从他走后，独自哭了多久。
他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脸。
“温柔……”他忍不住小声叫了一下，本没指望她会回应，却在下一秒惊讶地看见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顿时手足无措，“我以为你睡着了。”
佟温柔垂着眼帘，没接他的话，而是问道：“医生怎么说？”
赫云琅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有些迟疑，然而没等他开口说，佟温柔就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些什么，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说：“去吧，我没出来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会有生命危险。”赫云琅抿唇道。
佟温柔的心霎时间钝痛不已。
“什么时候去？”她听见了自己仍然镇定的声音，可是脑子里在这个时候已经乱了。
有什么是比刚从狼窝出来，又遇上拦路虎更让人绝望的？原本以为逃过一劫，可却没想到那只不过是将你拉入更深地狱的开始。
她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拽着，身不由己。
“尽快吧，”赫云琅说，“医生说，他们的药只能起到维持的作用，不能长久服用，而距离你下一次复发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所以……”
佟温柔垂下眼睫，静静说道：“我知道了。”
“对了，姜妤琀自杀了。”
佟温柔一愣，随即恍然，“他们三个终于可以见面了，只不过肯定又是一番你争我夺的较量。”
赫云琅说：“都是迷信。”
他在这一秒完全忘记了自己选墓地时候的心情。
“明天就送我过去吧。”佟温柔平静地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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