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云琅觉得，自己这半生中，好像总是赶不上什么好时机。
先是撞上敬爱的大哥和父亲摊牌，大哥负气而走。
然后大哥惨死，他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过。
后来呢。
后来就是现在了，本打算回来偷听佟温柔和父亲的对话，却不想撞上的，竟然是这样一摊事情。
当年他只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姜妤琀身上，只道她手段狠辣，可以在一切人身上动手脚，安插奸细，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那事情竟然是自家人动的手脚。
而看父母之间的氛围，他忽然想到，对于这件事情，父亲是不是早就知情？
赫云琅将目光投向赫振东，期待着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
可却失败了。
赫振东直接闭上眼睛。
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痛苦。
周瑾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此刻正瘫坐在地上，毫无形象。
“爸？”赫云琅蠕动双唇，迟疑开口。
赫振东像是忽然反应过来，猛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朝向周瑾，赫云琅心道一声不好，下意识往母亲那边跨了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赫振东只好将视线拐向他。
“你要干什么？”赫云琅眼神戒备，眼底却冷然。
“你让开。”赫振东语气平静，似乎面对的只是寻常一件事，而并非什么人命关天。
赫云琅怎么可能会听，依旧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
赫振东沉沉地笑起来。
周瑾这时候忽然恢复了神志，她一把推开赫云琅，直直冲着床上的赫振东扑了过去，“所以周家才会因此没落，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在幕后主使！”
赫云琅怔愣，有关周家的事，他的手并没有伸那么长，因此管的不多。
再有，周家一向对他不是那么太友好，只不过鉴于那是周瑾的娘家，他才一直没做理会。
只知道周家从前算是数一数二的有名家族，现在却有点不济了，一个是管理上出了问题，再一个，周家这一辈里，实在没有几个能拿的出手的人。
他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难道老爷子对周家做了什么？
“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赫振东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言辞，冷哼说道。
“我和你拼了！”周瑾猛地双手掐上赫振东的脖子，“我杀了你，我要你的命……”
赫振东的嗓子里立时发出骇人的嗬嗬声，眼看着就要背过气去。
赫云琅大惊失色，连忙过去大力将两人拉开，见母亲已经处于发疯的状态，只得大叫一声，“妈！”
周瑾浑然未觉，她想起自己先前回娘家，家人所给她的冷眼，不明所以的数落，还有在病床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父亲，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原因，如今这样一联系，好了，她知道了，她全明白了！
都是这个男人，都是他！
她的一辈子就这样被毁掉了，都被这个男人给毁掉了！
她要杀了他，不，她要和他同归于尽！
“你放开我！你让我杀了他行不行？儿子，妈求你了，求你了行不行？”
赫云琅沉默且固执地攥着她的双臂，冲外面喊，“来人，夫人累了，带夫人去休息！”
很快，家里听墙角的那些帮佣跑进来，连拖带拽地把仍然在唔嗷喊叫的周瑾给带走了。
屋子里终于归于宁静，赫云琅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冷声道：“你满意了吗？”
赫振东哼了声。
“所以，我妈说的都是真的，你早就知道，但一直都没有提出来，是不是这样？”
“没错。”这一次赫振东终于不再保持沉默，反倒点头承认。
赫云琅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再在这里呆下去。
于是他不再说话，而是转过身，往门外走。
“我没几天可以活了。”
赫云琅脚步猛地一顿，转回身去，紧紧盯着他。
赫振东沉沉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老了，况且岁数也已经到了，死不是很正常的吗？”
赫云琅只好重新回到他的床边，想了想问他：“你要和我说什么？”
“给赫骏一条活路。”
“不可能。”
“我在要求你，不是求你。”赫振东又道。
赫云琅转身就走。
“佟温柔……”
赫云琅再次停住，第二次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
“我可以让她答应和你复婚，”赫振东说，“这是我的条件。”
赫云琅走近他，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佟温柔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需要你，赫骏的事情，同样不需要你。你还不清楚吗？现在的事情你已经没办法左右了，赫骏也好，我也好，你已经没那个力气了，还是省省，让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轻松些，走的时候也能高高兴兴的，不至于让大家脸上都没有光。你说，是不是？”
言罢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赫振东还在后面叫他，可他全都充耳不闻。
“少爷，老夫人在屋子里一直摔东西，谁进去就要杀谁，怎么办啊？”小保姆急匆匆跑过来，满脸焦急地问赫云琅。
赫云琅沉着脸，抿唇过去。
离着几步的距离，里面瓷器的碎裂声以及叫骂声就清清楚楚地传进耳中。
赫云琅刚想推门，一旁的保姆心有余悸地想要上前阻止，他没有动，而是转头对她说：“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没必要不要再靠近这个地方，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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