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腻柔韧的头发宛如活物，爬过了外卖小哥的肩背，如同女人温柔的手勒在外卖小哥的脖子上。
随即外卖小哥就觉得自己脚下一空，被人扯着衣领子拉开丢了出去。在不平稳的翻滚着陆中，他看见肖睿明提着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一把破凳子冲着那个玩意儿砸了过去。
他也终于看清了那个东西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修女服的女人——如果她还能被称之为人的话。长而细密的头发如同贞子般耷拉在她的脸前，遮住了她的面容。她的反应有些迟钝，因而直到那破凳子打在她头上，她才慢吞吞地转向了夏岁和肖睿明。
她的头发被破凳子打散开来了，这也使得她的脸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那是李婉的脸，那张好像被人用锉刀剜下来的脸皮正贴在这女人脸上，脸皮的四周还渗着血。
外卖小哥忍不住爆了粗口：“*！这，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走！”夏岁猛地推了把肖睿明，脚下丝毫没有犹豫地转身就跑。肖睿明反应也极快，他拽上外卖小哥紧紧地跟了上去。
他们这时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陈申已然拉着莫克跑在了最前面。这人危机嗅觉倒是敏锐，这会儿还边跑边向后瞧，生怕几人追上来似的。
眼见着他们跑远，那女人却没有什么动作，只如同一座雕像般僵立在原地。在冲入顶灯损坏的昏暗区域时，夏岁回头扫了她一眼，他隐隐看见立在灯下的女人那血淋淋的脸上，流露出某种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
这让他感到脊背发凉，但还来不及细想，他们便冲入了黑暗。
缺乏光线的路程似乎比记忆中所走过的区域还要黑且长，下一个光照区看似在触手可及的前方，但实际却又无比遥远。
危险似乎在远去，但几人紧张的神经丝毫没有放松下来。
跑着跑着，他们意识到不对劲了。不仅因为那种除脚步声外再无任何声音的寂静感并未散去，也并非是因为走廊那不可思议的长度，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在距离越来越近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熟悉的修女的身影。
她看向他们，脸上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区别只是从看着他们离开变为了等待他们到来。
是鬼打墙！
五人齐齐停下了脚步，不知该往前还是往后。
在窒息般的沉默中，一阵细细密密的窸窣声由小渐大，好似某种细碎的不知名物体爬过了地面。那声音逐渐逼近，浩浩荡荡地席卷而来。
夏岁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他就被脚下的束缚感困在了原地。
他低头，在微暗的光线下，看到了脚边不知何时竟缠绕了无数的头发。这些发丝好像有生命一般蠕动着纠缠上来，一时之间他连抬脚都感到困难。他看向旁边，发现几人的情况均是如此。
不对！
夏岁瞳孔微缩，他忽然注意到拿着烛台用来照明的肖睿明脚下，这些狂舞的头发似乎要少一些！
几乎顾不上都想，抱着赌一赌的心态，他吼道：“用蜡烛的火！”
蜡烛的火光太小，夏岁干脆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甩给他。衣服是棉麻面料的，一点就着。
肖睿明迅速理解了夏岁的意思，他接住外套，将衣角点燃，火舌舔过衣料燃烧起来。他将衣服往地上一甩，细密的头发纷纷退去。外卖小哥就在他身边，脚下自然也得以解围。
“给我！先给我！”陈申伸手，“NPC在我这儿！”
肖睿明冲了过去，他挥起燃烧的衣服，很快解救下快被头发缠到大腿的陈申和莫克，扭头正想过来帮夏岁，却不想陈申突然劈手抢过衣服和蜡烛，像那女鬼的方向丢过去。
“你干什么？！”
错愕之中的肖睿明还没回过神，便见火光在半空中扬起一个平缓的弧度，“啪”地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直直掉在地上。地面随即剧烈地震动起来，难以计数的头发好像受了惊的蛇互相拉扯游动。
夏岁被那些头发拉得脚下不稳，跌倒在地，他的手指扣住地板上的缝隙，勉力撑着不被拖走，却也动弹不得。
陈申扯着莫克，推搡了两下肖睿明和外卖小哥，大叫着：“走！”
山崩地裂般的晃动中，四人踉踉跄跄地冲向前方，幽长而漆黑的走廊像是一头有光、一头无底的山洞，他们向着光亮大步奔跑，什么也顾不上。
在冲出牢笼的前一刻，肖睿明若有所觉地回过头。短短的一瞬间，许多东西像是被刻进了他的眼中一般，那些汹涌而狂舞的影子，铺天盖地暴涨的火焰，崩塌破碎的地板，以及不远处的人按在地上的细长手臂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下一瞬，他踩入光的出口，在失重中看到夏岁被卷入无底的黑暗。
*
几乎在反应过来自己已被抛弃的同时，夏岁便意识到身下的地板正在分崩离析。剧烈摇晃的空间里，他甚至连句脏话都没骂出来就被越来越密集的头发拉扯着跌落下去。
希望这次还是软着陆，他想。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连串剧烈冲击。他觉得自己可能落在了破木柴旧稻草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破棉絮上，万幸不坚硬，但也绝对不柔软。他的脑袋被一股子冲撞搞得嗡嗡作响，叮叮哐哐地可能有点脑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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