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睿明站定在原地，等着夏岁的下半句话。他想对方突然发出这么一句感慨，应当是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但夏岁却没再多说，只是两手插着兜慢慢地跟了过来，好像那句话真的只是随口一提似的。他的手随意地垂下，指尖在楼道的墙壁里拂过，低垂的眉眼里涌现出某种怀念的情绪。
肖睿明家住四楼，房子坐北朝南很是通透。房间被打扫得干净整洁，空气中有股很清淡的花香，那是肖睿明摆在电视柜边的栀子花盆栽的味道。这是个很不错的住所，唯独有一点，房子太大了，大得不适合一个人独居。
“你自己住？”夏岁进了屋熟门熟路地走到窗边拉开窗户，“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四室两厅？”
肖睿明正在厨房倒茶，闻言答：“早几年从部队退下来的时候，父母给攒的婚房。”
他端着泡好的茶水出来，把小茶杯摆在茶几上：“但这几年一直没遇上有合适的人，就暂时单着了，现在一个人住也宽敞。”
夏岁闷了一阵，忽然说：“你知道吗，一般人家攒婚房都是三室一厅，住一家三口。四室两厅得住是一家四口，一对夫妻，一对儿女。”
“你这算是祝福吗？”肖睿明笑着问。
他说着又起身去厨房拿水果，夏岁盯着他消失在厨房门后的影子，片刻闭上了眼睛。
夏岁对这地方很熟悉，那种熟悉并非来源于似是而非的感知，而是他曾经真真切切在另一个相似的地方生活过二十年。
那就是他们一家人曾经居住的房子，那房子和这里的格局完全一致，甚至连小区的布置都相差无几，这种相似让他以为自己虚抬起手就能碰到自家客厅窗户下的钢琴。
他伸手抓了一下，却只能感受到空空荡荡的掌心。
这明显是个新小区，不可能是2013年保留至今的居民楼。
“也是，小说毕竟来源于生活。”他摇摇头，牵起的嘴角带着轻微的嘲意，“没准这就是我家的原型呢。”
如果外卖小哥说的是真的，那他果真只是一个小说里的人物吗？
就像特洛伊和莫克一样，他也曾经在自己都不记得的岁月里千百次地重复着他的人生吗？
他是不是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做着让自己悔恨终生的决定，然后在余生剩下的日子里拼命弥补，最终用一颗子弹结束自己了无希望的人生？
夏岁慢慢地蹲下来，用手掌捂住眼睛喃喃自语：“我到底害死过你多少次啊，阿英……”
*
肖睿明把切好的苹果用牙签拼成了五只小兔子，整整齐齐地摆在瓷盘里端上桌。
他回来的时候，夏岁已经调整好情绪慢悠悠地喝起茶来。关于那本小说他得等离开肖睿明家再慢慢去找，如果可能的话，他想找到那本小说的作者，和对方好好地聊聊。
平静下来后，倒是另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撞死外卖小哥的路虎车上坐着的恰恰是在上一轮游戏中死去的三个人，夏岁可以将其理解为系统使玩家的死亡合理化的手段。
但外卖小哥呢？外卖小哥可是跟着他们一起完成了任务的，无论从任何方面看他都没有被系统抹杀的理由。
如果一定要说他的言行出现了什么问题，那就是对方向他透露了某本小说的存在。
那么他姑且可以从这件事上推出几个结论，首先，方舟系统对这个2025年的现实世界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和控制力，这种力量强到它可以窥知每个玩家所说的每句话，并且可以决定现实世界中某个人的生死。
其次，系统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是一个从小说中穿出来的人物。
鉴于方舟系统是以游戏的形式将玩家与不同世界联系起来的，而这类游戏又以灵异恐怖类居多，兼之外卖小哥提到那本写有他名字和人生部分经历的小说是本恐怖小说，他大胆猜测自己过去的人生也是方舟系统的故事世界之一。
而这些故事世界显然不是什么平行空间，它们更接近于被方舟系统参照现实世界制作出来的故事场景！
更进一步讲，它们其实从属于方舟系统，是系统的一部分。
最后，系统应当是不希望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也许它……
等等，不对！
夏岁端着茶杯的手忽然一顿。
如果系统真的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副本NPC身份，那么它在外卖小哥说到小说的上半卷时就应该让车祸发生！
而不是像现在，让他已经知道小说的内容后才在他面前撞死了外卖小哥。更何况系统的处理方式是让鸡窝头几人的车作为肇事车辆，这种方式已经近乎于示威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示威？是警示？还是说方舟系统对现实世界的掌控终归是有限制的？
他端着茶杯发愣得太久，以致于全然没注意到肖睿明是什么时候在他身边坐下的，直到被肖睿明拍了拍肩膀才醒过神来。
肖睿明满脸无奈：“你发呆的次数未免太多了，要是累了就去客房休息一下。”
警察先生说着把水果兔子往这头推了推，又脱掉警服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男人结实的手臂肌肉线条在白衬衫的包裹下若隐若现。
夏岁没回答，只是提起一只牙签小兔子，漫不经心地称赞一句：“手艺不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