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亭之后,洛尘才知这亭轩中尽是王孙公子、世家女郎。萧逸与他们好像都是旧识故友。
故人相见,自是少不了一番唏嘘问候以及新人相识的介绍。
洛尘一直觉得萧逸是江湖人士,可他站在这些王孙公子当中竟是半分违和感也无,仿佛他生来便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洛尘以前不大喜欢和人交往,所以不是很记得住人,宽敞的波心轩里坐着不少郎君、女郎,一番介绍下来,洛尘记住的没几个。不过倒是对那几个王家郎君印象深刻,因为萧逸唤了王家二郎王珣一声二哥,王珣倒果真像是兄长一般拍了拍萧逸肩膀,笑道:“玉郎,回来了怎么也不到家里坐坐?”萧逸还未答话,一旁的王珉冷哼一声:“哼,二哥也是你叫的?”
洛尘有些讨厌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萧逸虽有些尴尬,却并未跟他一般见识,王珣训斥了王珉一句:“四郎,不得无礼。”
今日的东道主谢道韫笑着过来解围:“玉郎,这么久不见,快过来跟阿姐说说话。”顺手也拉上了洛尘。
洛尘素来不喜与陌生人肢体接触,可是对现在拉着她的女子竟未有丝毫排斥之感。
谢道韫已嫁做人妇,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看上去却依旧端庄美丽,落落大方间自有一股无束的散朗神情。洛尘早就听闻过她的才名,她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咏雪之佳句亦在秦国流传,亦有不少人赞她是“女中名士。”
洛尘细细打量着她,心道,果然有林下之风。又因着她方才对萧逸的维护,心中对她的好感便又多了几分。
谢道韫转过头来,正巧撞上了洛尘打量的眼神,她也不介意,拉着洛尘入座,莞尔一笑道:“洛尘娘子若不介意,可同玉郎一般唤我一声阿姐。”
洛尘也是真心喜欢她,大方的唤了一声阿姐。又道:“阿姐唤我洛尘便好。”
谢道韫转头萧逸笑道:“玉郎好眼光呢。”
萧逸也不客气,走过去坐在洛尘旁边,含笑道:“那是自然。”
这话恰巧被刚刚过来的谢朗听到,指着萧逸嘲弄道:“你倒是不客气。”
萧逸睨他一眼,“我实话实话,为何要客气?”
谢朗对洛尘笑道“我怎么不记得他以前有这么厚脸皮?”
洛尘也看出这谢朗是喜欢玩闹的,便也笑道:“我记得他一直便是这样的。”
谢道韫以扇掩面而笑:“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看着你们二人,当真是羡煞旁人。”
洛尘想,她这样的女子,必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夫君与之琴瑟和鸣的吧?
萧逸却知道谢道韫与夫君王凝之的感情不好,忙转开了话题。
这厢,几人聊得默契开心。
那边却有一人默默看着,柳眉轻蹙,似是笼着淡淡轻烟。
“这下你该对他死心了?”有人过来冷冷道,正是洛尘先前见过的桓家公子桓炜。
柳如烟轻轻咬唇,没有接话。
大家的交谈声突然轻下来,原来是清谈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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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魏西晋时期玄学逐渐兴起,清谈之风盛行。后来士族阶层流行起一股区别于俗事之谈的“清言”之风,即士族名流相遇,不谈国事,不言民生,专谈老庄、周易。这种“清言”在此时的东晋很流行,被视之为高雅之事,风流之举。
苻坚曾言清谈误国,所以洛尘并未在长安看到过清谈。
此时,但见诸位轻袍缓带、手持麈尾的翩翩公子们侃侃而谈,有人言语犀利、有人见解独到,若不用考虑误不误国之论,这不啻为一场精神盛宴。
洛尘本就喜欢老庄,并多有研究,却未辩之于口过。此时大家清谈的是《庄酒•知北游》。
听到大家的辩言,洛尘正若有所思,忽听到有人说了一声:“玉郎,该你了。”
洛尘转头看向萧逸,却见萧逸站在栏杆处看着窗外的远山近水,之后走至琴案前轻拨一声琴弦,倏而一笑,却什么也没说。
洛尘顺着萧逸的视线朝窗外望去:但见十倾波平、清如明镜,数峰倒映、曲曲如屏,湖上有轻舟缓缓划过,远处有沙鸥拍岸而起。此时此景不正是《庄酒•知北游》中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萧逸笑而不辩正是“万物有成理而不说。”
洛尘转头朝萧逸莞尔一笑,道:“此中有真意,欲辩何须辩?”
萧逸亦对她展颜一笑,他就知道她是懂他的。
谢道韫先轻轻拍掌,笑赞道:“玉郎此举,好一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洛尘的‘此中有真意,欲辩何须辩?’评的亦妙。”
谢玄笑道:“玉郎取胜不说,又有如此红颜知己,是要羡煞我等吗?”
众人都打趣哄笑以来,这场清谈便结束在了一声轻弦的无言之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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