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洪亮的钟声响彻整个宅院，回音长久不散。
然后，重新归于宁静。
没有夜枭哀嚎，也没有夜莺鸣叫。
在场之人面上表情各不相同。有的还在张望着，期盼着，等待着。有的面露疑惑之色，不时左顾右盼。还有的眉头紧锁，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
最先行动起来的，是卢先生。
这位先生今年已经四十四岁，又被“小鬼”纠缠过，此刻居然脚程极快，皇甫侦等几个青壮年竟一时赶不上，眼看着卢先生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而那边，正是花园方向。
惠子还慢腾腾下楼，王一既想追上去看热闹，又想和惠子一起走，急得直跺脚：“姐姐不着急吗？”
“着什么急啊。该着的，急也没用。”
听惠子说这话，原本走在前头的夏明宇猛回头：“这位卓姑娘，你好像对此事已经了如指掌了？”
惠子笑着摆手：“我是魔女，从来都是受人委托办事而已。委托人不说明白自己的委托是什么，我何必着急出手。”
“受人委托办事？”夏明宇顿了一下，换上一副笑容：“不知道魔女大人能否完成我一个小小的愿望？”
“要付出对等代价的。”惠子也在楼梯上站住，眼皮低垂，语调飘忽。王一见气氛诡异起来，识趣得先走一步，只留下这两人。
夏明宇上了两个台阶，抬头正与惠子对视：“不是我多疑，只是想多一份保障。事关重大，不知道魔女能帮我到哪一步。”
“你是担心我能力不够啊。”惠子毫不在意得挑破了夏明宇的心思，夏明宇默认了。
“嗯，也是。总不能强买强卖。”惠子抬手从衣袖中抽出一根毛笔，正是之前在女巫的羊皮纸上写字的那一根，抬手在墙上画了一个方框，方框内瞬间放出光芒，像是推开了一扇窗户。
惠子冲方框努努嘴：“凑近看看。”
夏明宇将信将疑走到窗户旁，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连连后退好几步，要不是抵住了另一侧扶手，恐怕整个人都要摔下楼梯。
夏明宇捂着心口慢慢滑坐下来，大口喘气：“服了！我服了！魔女大人请你无论如何满足我的愿望！这是我唯一的牵挂！”
惠子也不端着架子，直接跳下来与夏明宇一起坐在台阶上：“可问题是，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安排，对那孩子来说未必是好事。尤其之后顾家的遗产会转移——”“不，我不求让ta大富大贵！只要能平安活着就行！就只有这一个请求！哪怕魔女大人您将我的性命拿去也在所不惜！”
顾家？遗产？那孩子？令月的心提了起来：莫非这两人在说的这个孩子，就是芮纳口中，几年之后被皇甫淡清算时失踪的孩子，就是尚可心留下的那个孩子？！可是这两人说话语焉不详，就像在打哑谜，没办法获取更多线索！
“倒是与他正相反呢。成。满足你。”惠子露出笑容。
这笑容无比灿烂，洁白的牙齿如同荒漠里的一汪月牙泉，在寒冷的冬夜闪烁着刺骨的光。她在笑，可让人感觉不到欢乐，相反，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眼越发幽暗，更显得绝望。
毕竟，这是一个预料到自己未来的父亲，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那个孩子一个生还的机会啊。
终于赶上大部队时，夏明宇已经仿佛无事人一样冷静了。
令月忍不住想，莫非这一次当真是夏明宇死于密室？毕竟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太多线索都指向了死者就是夏明宇。
可是……
“我的女儿啊！是谁！谁害死了我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
皇甫淡撕心裂肺的哭声逐渐清晰，这让令月很吃惊：女儿……皇甫夜明？死者是皇甫夜明？怎么会？！
不对啊。怎么可能？黄凯因呢？斑马组的长子呢？一共十四人的游戏，怎么直到现在还只有十三人！为什么死者是皇甫夜明？！
她是怎么死的？难道还有谁在今天下午惠子离开之后发现了夜明的藏身之处？又或者……
令月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
皇甫淡当年与魔女做了交易之后当上了组长。
与魔女交易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夏明宇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孩子的平安。
而魔女说，“倒是与他正相反呢”——这个他，是谁？莫非……
莫非皇甫淡已经提前与魔女做了交易，用自己女儿的性命做代价，换取自己的前途？！
不，还没有任何证据。不能让这些先入为主的判断扰乱自己的思路。
令月冷静下来，跟着惠子的视角看清楚了皇甫夜明的情况：她皮肤白得没有血色，甚至泛出青紫，尤其是面中部更甚。胸前插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伤口附近几乎没有任何血迹。身体僵直，衣服凌乱，似乎死前有挣扎的迹象。面容却出奇得平静，双臂高举，像是死前想要拼命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有点奇怪。
观察完这些，惠子俯**凑近皇甫淡耳边轻声说：“代价，已经收到。”
“我的女儿啊！我最宝贝的女儿！”
皇甫淡依旧歇斯底里得发泄着痛失爱女的心痛，可是令月在他的嚎哭中听不到真情实感。
相反，在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中，看到了野心与阴狠。
魔女的代价，已经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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