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人是谁？
倘若印桐此刻场外求助了正忙着打丧尸的董天天，或许就能知道当初夏泽兴——准确地说是顶着夏泽兴壳子的童书遥——曾经隐晦地向董天天暗示过这些照片上的问题。
彼时他正疲于应对董天天的质问，仓促间声称自己在活动室的副本遇到了“追逐战”，因为体力不支而惨遭锁喉，临“死”前注意到了身边的照片墙上那几个一模一样的名字。
那是成排的、被雕刻在照片下方金属牌上的名字，在阴暗而狭长的楼梯间里，笼罩着晦暗而冰冷的月光，看上去就像一个个模糊的墓碑。
——“谭笑”。
这可不是个普通的名字。
诚然按照如今的现状来看，夏泽兴在很多方面都说谎了，比如照片下方根本就没有名牌，比如这上面也没有地方写着“谭笑”两个字。他当时提出这个名字说不定只是为了转移话题，将董天天咄咄逼人的情绪引开，为自己留下喘息的时间，但从此刻童书遥的表情上看来，照片上存在着大量的“谭笑”却应该是不争的事实。
正如夏泽兴当初形容的一样，很多张照片上都有她的身影，“就像是那种孤儿院的小朋友都走了，我的同学毕业了一茬又一茬，只有这个人。”
“只有谭笑，一直留在每一张毕业照里。”
然而印桐此刻还不知道，那个早就死去的少女在他身边这些相片中留下了惊人数量的合影。他顺着安祈的目光看向童书遥，试图从对方难得凝重的表情中读出答案，然而童老师却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安祈，仿佛要从那句简短的提问中读出背后的深意。
“‘她是谁’？”童书遥重复着安祈的话，嗤笑了一声，指着那些照片，略带浮夸地挑眉问道，“你不认识她？”
安祈摇摇头又点点头，顶着一张茫然的脸反问着：“这是上一届的毕业照，童老师。”
“我认识的只是身为班级同学的她，不是上一届的学姐，不是上上届的学姐，也不可是上上上届的学姐。”
“除非她们是一个人。”
印桐听到安祈一字一顿地问道：“她们会是一个人吗，童老师？”
七点的钟声在走廊里回荡，晦暗的夕阳漫过窗框渐次融入浓郁的夜色。印桐看见走廊的拐弯处不知从何时起突然冒出了一个个模糊的黑影，无声地注视着自己的方向，就像一排沉默的监视者。
童书遥始终没说话，冷硬的目光在暮色一点点失去了光泽，单调的钟声宛若无限循环的八音盒，仿佛有什么人将这短短的几分钟拉长到了令人焦虑的程度。拐弯处的黑影也越来越多，走廊里静得印桐几乎要产生耳鸣，无端的冷意透过墙壁漫入他单薄的校服，就像那些藏在照片中的“怪物”也开始蠢蠢欲动。
印桐抓着安祈的手紧了一下，听到身边的少年宛若大梦初醒般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他骤然撤去了脸上严肃的表情，不大好意思地露出一个满含歉意的笑容，看上去就像个上课迟到的学生，一边小幅度地弯腰一边迭声道歉：“抱歉抱歉，都怪我，我本来是来这里接桐桐的，结果一聊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这看上去根本就不像安祈，然而连方才始终没插上话的闻秋都笑了。他顶着那副老好人的面容，摆了摆手看向昏暗的窗外，若有所思地叹息着：“社团活动是要7点开始的，好在现在钟声还没过，立刻赶过去的话，应该还不算迟到太久。”
印桐看着他偏过头，眨了眨眼睛摆出一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表情。他率先迈开步子向活动室走去，路过时拍了拍童书遥的肩膀劝慰着：“不要对学生太急躁，其他的问题，我们等到之后再说。”
童书遥却像是根本没听到，站在晦暗的夕阳里宛若一根钉死的木头，沉默了不知多久，才突然伸手拉住了走过他身旁的印桐。
“我就不参加了。”
他低着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半晌后才意识到自己语意模糊，扬起头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这次的社团活动就不参加了，你们玩得开心点，之后有事还可以找我。”
印桐看着他一脸凝重地松开了自己的袖子，皱着眉全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看着自己跟安祈都要走进拐角的走廊了，才一字一顿地强调道：“记得来找我。”
他像是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
印桐其实知道他想说什么。
正如此刻的童书遥猜到未来的自己一定还守在印桐身边一样，此刻的印桐多多少少也能感觉到童书遥没有说出口的话大概是什么。那个交叠在他和安祈唇齿之间、刻意被模糊化了的名字并没有多少可供选择的对象，安祈认识的同班同学并不多，在缩小范围并且只选择女生的前提下，能令他印象深刻的估计就只有“谭笑”一个。
他们在讨论的无非就是毕业照中属于谭笑的身影，也许对他们来说这种大批量的PS效果宛如灵异照片，但是对印桐来说，或者说是对于曾经作为与谭笑捆绑过的“被指导者”的印桐来说，谭笑的循环毕业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因为那个女孩子亲口跟他解释过：自己因为不想离开学校，所以动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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