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董天天吼道。
“开门啊！”沈星河扯着嗓子喊回去。
他们俩就像两只被逼到绝境的狮子，谁也不愿向后退一步。闻到血腥味的丧尸们已经调转了方向，傍晚的夕阳宛若血水般漫盖而来，印桐突然大喊了一句：“蹲下！”头顶的五楼便炸开一阵令人作呕的轰鸣。
玻璃尽碎，连带着头顶的天花板都被震得不住战栗，沈星河伸手就要抢董天天的匕首，还没遭到拒绝，就被印桐一嗓子吼了回去。
“你吃饱了撑的用匕首捅门？你是想凿壁偷光还是想愚公移山？”
沈星河被他吼得一愣，张了张嘴还没吐出一个音，就瞧见印桐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翻找半晌，径直捅进门锁里。
“咯噔”一声轻响，门开了。
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爆炸后残留的土灰，遥远的钟声越过夕阳漫进沈星河的耳畔。他看着印桐打开门，董天天一个闪身就窜了进去，办公室在狭小的门扉中一眼就能望到底，看上去就像这片硝烟中的乌托邦。
他看见印桐转过身，疑惑地看着自己。
“不进去吗？”他问道。
沈星河张了张嘴。
他试图说些什么，开个玩笑或者抱怨两句，然而言语却怎么都滚不出喉咙，就像被胃里蔓延的饥饿感困在了原地。
沈星河睫羽微垂，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隐约觉得印桐已经猜出了他身上的变化，毕竟从看到楼下的丧尸开始，他就放弃了隐藏的选择。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产生这样天真又愚蠢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心甘情愿的，却又在看到印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萌生出一股蚀骨的不甘。
他想着在新手教学的时候，印桐也是这么走的。
他想着，这个人杀了我。
然后那串沉甸甸的钥匙便落进了他的手心。
沈星河猛地抬起头，隔着半开的门缝对上印桐的眼睛。放下钥匙的印同学看上去并不轻松，他的眉头也紧锁着，仿佛随时会因为这个决定痛心疾首。
但他还是放下了。
他说：“如果有机会在现实里遇见，我会认认真真地向你道歉的。钥匙就放在你这里了，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打开这扇门。”
他仰头看着沈星河的眼睛，抿唇笑了一下，漆黑的眸子迎着阳光，仿佛圈养了一抹温柔的夕阳。
他说：“谢谢你。”
沈星河看着眼前的门缝渐次关闭，最后只留下一条粹着阳光的缝隙，唇角弯了一次都没勾出一抹笑，以至于整张脸都挤成了一个扭曲的表情。
他低头看着漂浮在身边的光屏，小声抱怨着：“你们当初是不是也被印桐骗了，才要求所有新人熟背他的档案，”又松了松脖子，将钥匙装进口袋，才垂眸从道具栏里掏出一把消防斧来。
他说：“这日子过得太艰难了，以往我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养成路过消防栓箱就要先藏一柄消防斧的性格，”又偏头看向光屏对面的小少年，笑着说，“来吧，帮我记个数。”
“看看我要砍多少丧尸，才能赢过楼上那个脑子不大正常的女魔头。”
……
傍晚18:45，小礼堂。
敲门声唤回了印桐的思绪。
他的视线从舞台殷红的幕布上移开，越过层层向上的阶梯走廊看向远处紧闭的大门，而后意识渐次清晰，所有的事件在脑海中排列出整齐的流程图。
他多少想明白了沈星河在上一个副本里的突然觉醒是怎么回事。
在大约2个小时前的图书馆办公室里，他和董天天在漫长的寻找线索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休息，他们似乎同时接受了“这就是间用来装档案的办公室”的事实，除了大略交流了一下几个事件关键人的档案外，没再产生多余的对话。
事实和他们推测的相近，许景雯和宁佳音的死亡时间也差不多能对上，唯一一份吸引了印桐注意力的档案是谭笑的，博闻楼顶层的校园博物馆里没有这姑娘的档案，他没想到**差阳错地在这里找到。
谭笑的出身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特殊。
她生于一个普通的废都家庭，过着比流民好上一点的简单生活，家里的日常收入来自于被称作是“顶梁柱”的父亲，途径是将城外流民抢夺来的物资贩卖给别人。
这种工作算不上光鲜亮丽，然而在废都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的地方也算得上是光鲜体面。谭笑刚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帮父亲的忙了，那时候她才五六岁的年纪，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揣着张单子到处游窜，他们这种“小贩”的买卖方式与商场里的自由挑选和街边小铺的大肆宣扬相去甚远，这种“物资交换”是见不得光的，哪敢摆到明面上来。
谭笑已经习惯了这种阴沟里打滚的生活。
废都里的人大多都生存在地下，平日里出门的时候就摸索出一把小小的手电筒——靠阳光就能储存电量的那种，一般除了脚下那片小地方外哪都照不亮。
谭笑当初连手电筒都没有，经常摸着黑在楼道里摔跟头，有时候正巧扑倒在别人家门口，就趁机咣咣敲几下铁门，凑到门缝里问：“您有想要的东西吗？我们这里什么都有。”
他们这种“小贩”，是只能上门推销的。
然而上门推销的工作大多伴随着风险，尤其是在谭笑还是个小姑娘的前提下。她在某一次的推销中“受了伤”，蜷缩在妈妈怀里哭了好几个昼夜，身上到处都是洗不干净的血腥味，一闭上眼睛就会陷入无法逃离的梦魇。
她生病了。
档案上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
她生病了，她的爸爸妈妈生了弟弟，处境艰难的小夫妻无论如何都希望女儿活下去，就将她送进了这所学校。
再然后，这对小夫妻就在废都的一次“清扫”中遇难了。
印桐的视线在谭笑父母的遇难时间上过了两圈，清晰地记得在这个时间点上，谭姑娘淋了场大雨，然后和他表白了。
这场糟糕的表白一度炸翻了他和安祈之间微妙的平衡，后来又成了谭笑走上绝路的导火索，如今看来原因是在谭姑娘的家破人亡上，也怪不得她后来的思维扭曲成这个样子。
——不过这就奇怪了。
印桐坐在小礼堂的绒面椅子里，伸手抽出道具栏放着的那张白卡。
——谭笑是怎么创造出丧尸的？
卡片的正面依旧写着“欢迎来到箱庭online”，下方的定义却在印桐的轻抚中一点点变成了另一行字。
“玩家印桐，当前身份：‘丧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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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算是把这个伏笔写出来了OTZ从第一部埋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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