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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栖筠朝床边的铜质小炉里丢了一把安神香,囫囵睡了个回笼觉。他第二次睁眼时,张潜待宰公鸭般满含悲凉绝望的惨叫声,使他第无数次生出往兄弟两肋上插几刀的念头。
“怎么说咱们也有数十年的交情了,“张潜蹲在他床边哀恨道,”这次你无论如何都得帮我!”
顾栖筠揪着那点旧事,翻来覆去做了一晚上的梦,难能可贵的从少的可怜的良心中扒拉出来一点分给张潜,靠着床边摁太阳穴边问:“一分钟,有什么事?”
张潜愁眉苦脸道:“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苏妍你还记得吗?我这几天一直忙着江左营的事儿,把这案子给忘了。官府拖着说不结案不让下葬,死者的亲属都快急疯了,昨天揪着我那个闹啊——”
“那你去查啊,跟我这儿费什么劲。”顾栖筠歪着身子觑他脸色,刚睡醒显得过长的反应弧总算琢磨出些许不对劲来,挑眉道,“凶手跑了?证据没了?”
张潜道:“都不是。苏妍全身上下没发现伤口,仵作验了尸,不是中毒。”
顾栖筠皱眉:“她丈夫呢?”
张潜摁了摁皱成“川”字的眉心,无奈道:“她丈夫的死因倒是清楚,脖子上两道血印子摆在那儿呢。但问题是——”
“他脖子上的痕迹与苏妍的手印完全符合,仵作甚至在苏妍的指甲缝里找到了皮屑!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线索啊!”
张潜崩溃道:“难道是苏妍掐死了她的新婚丈夫吗?行,就算这是事实,那苏妍呢?她又是怎么死的?杀了人自然死亡吗?!”
顾栖筠没等他说完就下了床,刚睡醒不久,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他经过张潜时抬手重重拍在他脑壳上,无视一连串的叫唤声淡淡道:“去把杜晏之那小崽子叫起来,我跟你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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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潜领着两个人溜进了一座离市镇中心较远的老宅,顶着死者亲属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径直走到某个房间前。他坚定回绝了一干人等试图跟进来的行为,迎着脸前漫天飞舞的唾沫极其艰难地闩上了房门。
顾栖筠嫌弃地抖抖雪白的衣袖,嘲讽道:“捕头做成这个样子也真是没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跟他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深仇大恨也差不多了。”张潜指着床上的两具尸体,苦着脸道,“人一周前就死了。要不是提早施了术没让尸体坏掉,你现在还得给我多备一副棺材。”
杜晏之懒得听他们吵闹,他虽习武却没真伤过什么人,头一次见官府办案,心里头的兴奋和对凶案的恐惧两相持平,条件反射伸手将顾栖筠拉过来,单方面终止了两人的对话。
杜晏之:“张大哥不是说这案子难办吗,你怎么打算?”
顾栖筠没说话,俯身去看床上并排的两人。
苏妍骨架瘦小,身形偏孱弱,上一回见她的时候还是一个多月前,那时苏妍的脸显出一种营养不良的蜡黄,现在像是搽了粉,两颊微红,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躺在她身边的男子倒是身高腿长,五官虽不算突出,但微平的眉毛和嘴角显得意外的柔和。
还挺有气质。
顾栖筠抬手指了指男子,问道:“他叫什么?”
“唐慎。”张潜答得很快,“祖上出过几个小官,到他父亲时已经比较没落了。读了不少书,但似乎对仕途没什么兴趣。跟着老医师成了坐堂先生,名声不错。苏妍是卖草药时偶然和他认识的。”
“卖草药?我记得——”顾栖筠摸着下巴想了想,语气不太确定,“她双亲似乎不在了?”
“是,“张潜叹气道,”三岁没了爹,六岁娘抛下她独自走了,一个人活着怪可怜的。好不容易遇见唐慎——”他摇了摇头,“又发生了这种事。”
顾栖筠:“唐慎看起来挺俊,有别的心仪他的小姑娘吗?”
张潜:“这倒没听说过,唐慎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不过有传言说——”他略微迟疑了下,“在他的医馆里见到过好几次知府家的二小姐。”
顾栖筠半垂着的眼皮总算抬了抬,从鼻腔里拖出一声长音:“嗯?”
张潜浑身一震,哀嚎道:“知府大人好歹是我的顶头上司……”
顾栖筠:“去查。”
张潜:“……哦。”
张潜垂头丧气地滚了。
顾栖筠赶走了闲杂人等,转过身拍了拍杜晏之的肩,说道:“来吧,我们看看房间。”
杜晏之弯腰拖出一个大木箱子:“看过了。”
顾栖筠意外地挑眉,伸手接过他从木箱里拿出来的大红色喜服,笑道:“张潜搜了一遍一无所获,你倒是挺出人意料——你说说看,这衣服怎么了?”
杜晏之捏了捏衣角,把衣服展平给他看,应声答道:“这面料不太对。”
“我听我娘说过,有一种新出的布料,表面看上去和普通布料没有区别,但入手沁凉,凭体温是捂不热的,特别适合夏天出行。店铺里还没正式售卖,只挑了人送出去几匹,虽然算不上金贵,但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顾栖筠捏着喜服若有所思。
总不能真和知府那位小姐有关系吧。
他脑中想着这两个身份悬殊的女子,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还有其他发现吗?”他问。
杜晏之迟疑着摇头。
顾栖筠唰一下展扇,掩住鼻翼到下巴的大半张脸,露出的一双桃花眼微弯,心中蹦跶着一种诡异的老父亲似的与有荣焉感。
“不错不错。”顾栖筠骄傲地心想,“可比我十五岁时强多了。”
他摇着扇子走到木箱边,探头略微看了看,里头是叠放的整整齐齐的打制首饰,再加上喜服,似乎便是苏妍为数不多的嫁妆:“张潜之前搜查时只觉得喜服精细了点,倒没看出其他的毛病。我看看——钿子簪子玉镯头花……没什么使用的痕迹,看起来苏妍很宝贝它们啊。”
顾栖筠的视线在箱子里转了一圈,又转过头身去看杜晏之拿着喜服的手。
“怎么?”杜晏之敏锐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顾栖筠叹了口气,声音闷闷地从扇面后传来,听起来颇为头痛:“那么,喜服和嫁妆完完整整呆在这里,这位新娘子的红盖头怎么又不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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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妍的案子在第一章的开头有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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