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栖筠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只觉得一连串的细节和线索又多又琐碎，脑中一片兵荒马乱后的荒芜，拎不出半点头绪。
杜晏之早早地便拉开门闩，率先去了老宅用来待客的外院。唐慎家人先前只顾逮着张潜一顿臭骂，顾栖筠和杜晏之又双双以袖掩面不愿示人，还以为是张潜随意带来充数的两个下属。直到杜晏之亲自亮明了身份，他们才诚惶诚恐地接受了自家宅院里突然多出了两尊大佛的事实。
一个是首富家的小公子，一个是名声在外的顾仙师，无论哪个都不是他们这种小门小户平日轻易见得上的。
顾栖筠和杜晏之被簇迎到上座，总算从过街老鼠的待遇中挣脱出来，体验了一把正常人家的待客之道。
顾栖筠顶着一大家子毕恭毕敬也掩盖不住的疑惑目光，脸上摆出一副标准的“我也不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做贼似的心虚你们就当我心情好散了个步”的道貌岸然，面带微笑咬牙切齿道：“张潜这个狗娘养的缺德玩意儿……”
杜晏之倒是适应良好。从顾栖筠的角度看过去，光下少年人的脸显得格外的立体俊朗，玄色的腰带圈出他青涩但劲瘦的腰身，不离身的长剑斜倚在脚边，整个人有种平和沉稳也遮掩不住的张扬。
他用“江南首富家杜小少爷”的气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一偏头正对上顾栖筠意味深长的目光，头皮一麻，顿时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少用这种看小姑娘似的目光盯着我，年纪大了眼睛也抽筋了吗？”杜晏之欲盖弥彰地扭过头，忍不住开启了一贯的嘲讽模式，语气颇有些复杂。
顾栖筠被“年纪大”三个字噗一声击中脆弱的心脏，一口热气直冲喉头，被哽得眼角含泪，感觉自己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
“我才二十二……就比你早生了七年！”顾栖筠字字泣血，悲愤抗议道，“二十二！有些人二十二了还在考举人！有些人二十二了还是光棍一条，连个暖被窝的小姑娘都没有！”
杜晏之毫不留情：“你又没参加科举，你是举人吗？”
顾栖筠再中一刀。
“成天勾搭小姑娘，也没见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你不是光棍？”
顾栖筠连中三刀。
顾栖筠卒。
唐家人赶在顾栖筠替天行道之前回来了，往两人之间的小木桌放上一碟蝶的瓜片酸梅等小食。七八个人聚在一块儿半晌没吭声，你来我往对视几眼后，在顾栖筠面前齐刷刷跪下了一片。
“哎，顾某可受不得此等大礼。”顾栖筠愣了一下，扬扇将他们全都扶了起来。一群人只觉得膝下一空，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飘飘地推了一把，便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
杜晏之没忍住朝他看了一眼，觉得顾栖筠只要别笑得太过轻佻，人模人样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唐家人不敢再跪了，也没了先前面对张潜的伶牙俐齿唾沫横飞，好几个女眷甚至已经偷偷抹起了眼泪。
顾栖筠生平最见不得女子梨花带泪，杜晏之眼见他本性又要暴露，忙一手将他用力摁下，抢着说道：“各位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们之中有谁知道苏妍成亲的红盖头不翼而飞了吗？”
唐慎的大嫂似乎是老宅里当家的那一个，擦了泪连忙道：“苏妍的东西向来是她自个儿收着的。她家里是个什么情形我们也都清楚，嫁妆又不多，进门才不到一个月，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要什么东西——”
“是吗？”杜晏之不疑有他，略沮丧地点了点头，“麻烦了。”
顾栖筠捧着瓜片缩在一旁当鹌鹑，无视了杜晏之投来的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真心实意感叹道：“你们这待客的外院修的不错啊。”
确实不错。他先前在唐慎的房间转了一圈，除了苏妍的嫁妆箱子和桌边成摞的医书以外，愣是没摸出哪怕一丁点的金银细软。如今见唐家其他人也穿着简朴，瓜果也不甚新鲜，只觉得这家人过得实在拮据了点。
相较而言，外院的木桌木椅虽然老旧，三两瓷瓶里插着的长茎紫花却很是雅致，看的出来是精心打理过的。上座下座分的很清，送上来的茶具花纹古朴，顾栖筠猜测是祖上传下来所剩无几的老物件了。
唐慎的大嫂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小心地赔笑道：“仙师不嫌鄙陋就好。”
“不嫌不嫌。“顾栖筠弯着一双桃花眼，笑得很是温柔，”我瞧着这花颜色好看，知府家的小姐挺喜欢吧？”
唐慎大嫂吓了一跳，忙转头去看丈夫，却发现其他人都缩着头，一个个看上去比她还慌张。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中失望之余仍强笑道：“仙师这是打哪儿听的传言……”
“夫人。”顾栖筠打断了她的话，“唐慎与知府家的小姐有往来，这并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事情。”他稍稍倾身，直直看向她的眼底，追问道：“我只想知道，凶案发生之后，那位小姐有没有拜访过唐家？”
“没……”
“看来是来过了。”顾栖筠道，“是什么时候呢？三天前？”
“不是……”
“四天？”
“不……”
顾栖筠盯着她眉眼间的细微变化，扇子在掌心轻轻敲了一下，慢条斯理道：“原来是四天前啊。”他说完顿了顿，眼睛里浮现出好笑的神色，语气听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你们这嘴里没一句真话，还想着让官府来替你们办案？”
杜晏之被顾栖筠的突然发难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皱眉看着瑟瑟缩缩的唐家人，沉声道：“这种事你们也敢隐瞒？你们就不怀疑唐慎和苏妍的死跟她有关系？”
唐慎的大嫂“扑通”一声跪下了，边哭边道：“万不敢欺瞒二位，这是小姐让我们保密的啊！小姐也是怕知府大人受到牵连……”
顾栖筠奇道：“听起来，你们对那位小姐印象很好啊。”
唐慎大嫂哭得直打嗝儿，抽噎道：“小姐心善，我们是看着的。”
“行。”顾栖筠不欲过多纠缠，“那日她可曾带来什么人？”
“小姐来的隐秘，只带了一个妇人，一个车夫。”
“麻烦你们了。”顾栖筠起身作了个揖，拎起杜晏之后衣领就走。
“张潜最好给我查出了什么东西。”他脚下生风，微笑道，“否则我就废了他。”
※※※※※※※※※※※※※※※※※※※※
杜晏之：作者作者，我还有几章才能成年啊？
作者：……快了快了（心虚）
求一下留评收藏鸭~
喜欢将军令请大家收藏：(www.zhuiwenxs.com)将军令追文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